长岛岁月 | 俺连的“拉歌人”

每一个当过兵的人，大概对当年连队拉歌时震耳欲聋的声音，有着深刻的记忆，那拉歌的小调，一直回荡在耳畔。

小时候，我跟着父母在军营里长大，每当部队大院要放电影之前，总能听见连与连之间展开充满激情的拉歌对决：

（领）冬瓜皮，西瓜皮，

（合）特务连不许耍赖皮。

（领）叫你来，

（合）你就来，

（领）叫你唱，

（合）你就唱，

（领）扭扭捏捏不像样，像什么？

（合）大姑娘。

啪啪啪……（掌声）

拉歌声一阵高过一阵，响彻天空，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。

（网络照片）

1976年11月入伍后，我从听众变为直接参与者，拉歌声音接连不断，开会前拉歌，看电影时拉歌，听报告时也拉歌，只有熄灯号响后，拉歌声才会消失得毫无踪迹，可有些战士睡梦中还哼着拉歌的小调，当年一位老指导员说，在连队，拉歌体现着一个连队的凝聚力、向心力与战斗力 。

据1971年入伍的老班长周章良回忆，他印象最深的是1964年入伍的副连长刘茂强，刘茂强有着一副男中音的嗓门，他的嗓门洪亮而浑厚，刘茂强拉起歌来特别爽，他会喊“守备二连是老大哥，欢迎他们唱支歌，革命歌曲多又多，你们唱歌我们学”，刘副连长不仅嗓门大，他还是一连演唱组的主要成员，他会编词，他唱出的歌十分响亮！

战士们为了在阵势上压倒别的连队，都使出全力，把嘴巴张大，把胸膛挺起，把声音放开，各班、排、连在气势宏大的拉歌声中增强了凝聚力。

我在守备一连待的时间不到两年，我对拉歌特别喜爱，我深切觉得它是绿色军营里独特的文化活动，它是绿色方阵里独有的一道风景，它是当兵人难以忘怀的军旅记忆。我曾被排山倒海般的拉歌气势所震撼，许多年过去后，我的记忆满满 。

当年，连里将拉歌视作展现士气的契机，一招一式都必须规范。拉歌注重声音响亮，要求整齐一致，并且讲究技巧，就如同当年周亚东排长所说：“拉歌蕴含诸多学问，有进攻法、防守法、激将法以及后发制人法等。”

记得每次看电影之前，楚连长会把大家集中到一起，先练习放马扎，放马扎时不能向身后看，动作要讲究统一协调，不能有杂音，战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，放马扎难度系数不高，通常练习一两次就能通过，然后，周排长就带着大家练习拉歌，他是山东人，个头高，嗓门大，指挥的动作刚劲有力，和舞大刀的动作很像。练习结束后，楚连长进行总结，大致意思是，唱歌就要唱像《我是一个兵》这样的歌曲，还要唱像《打靶归来》这样的歌曲，也要唱像《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》这样的歌曲，这些歌曲朗朗上口，气势如虹 。

（网络照片）

说实话，拉歌是有规则的，兄弟连拉自己连时，要热情回应，不可不理不睬，对方处于劣势、情绪低落时，要用鼓励性语言，赞美对方唱得好，调动对方情绪，激发对方唱歌激情，增强对方信心。其实，拉歌的目的并非打倒对方，而是要让双方都投身到唱歌之中，在歌声里比士气，比组织指挥，比整体配合，最终营造出相互学习、取长补短、热火朝天的赛歌场景，达成激发荣誉感、增强进取心、提升精气神的目标。在这方面，我并非自卖自夸，而是有亲身感受的。

一次守备区召开动员大会，我连刚坐下，拉歌便正式开始。在场的几个连队依次唱一首歌，之后开始找对手，我连被其他连队选中的可能性较大。

只听一位兄弟连指挥者突然发起主动进攻：“我们唱了该谁唱？”

战士们齐声呼喊，“一连！”，“一连，来一首！”，“一连，来一首！！”

“大家呱唧呱唧。”指挥者话音刚落，战士们就一起鼓掌。

另一个连的拉歌指挥者上阵助威，说道：“小板凳，方又方。一连坐着嘴没张。机关枪，两条腿。打得一连张开嘴。”

周排长从不服输，他二话没说，站起身来，来到队前，指挥我连唱《志愿军进行曲》，那歌声震天，天在吼，那歌声动地，地在抖 。

没想到，两个连队的拉歌指挥者再次站起身来，鼓动大家，问：“一连唱得好不好？”大家回答：“好！”指挥者又问：“再来一首要不要？”大家回应：“要！”

“一二三，快快快！”

战士们喊叫着，他们喊出了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，还表示“我们等得好着急”，并且是变着花样地喊叫……

拉歌进入到白热化阶段，我连在周排长指挥下，又演唱了两首军歌，最终战胜了好几个兄弟连队。当年，要是每个连队在拉歌比赛中失败，连长和战士们都会觉得脸上没光彩，期望着下次集合时能把面子挽回。

俗话说，台上是对手，台下是朋友。为了缓解会场气氛，周排长眉头一皱，想出了办法，他说，兄弟连别灰心，别丧气。拉歌体现的是精神，拉歌体现的是友谊。胜败输赢都别在意，要把拉出感情放在首位，放在首位！他这一番话，逗得战士们既开心又快乐！

（作者右一和当年的周排长）

后来，周排长被调到守备区文化科担任干事，每逢开会的时候，守备区候政委总是坐在主席台，看周干事教战士们新歌，每逢看电影的时候，守备区候政委总是坐在放映室，看周干事教战士们新歌……

当年的战友，从左边开始依次是，周亚东，谭京显，周章良，李万虎，作者 。

离开部队已有多年，然而每个在守备一连服过役的人，只要回想起那段岁月，心中便会盈满无尽幸福。老兵钱正东在守备一连微信群中写道，提及大钦守备区的拉歌场景，着实令人心潮澎湃，存在电影开场前守备营的拉歌，有守备区汇操时的拉歌，还有步兵与炮兵汇操时的拉歌，每次拉歌时都硝烟弥漫，充满杀气 ！认真地讲，这不是拉歌，而是拼命。周排长指挥铿锵有力，孙班长领唱时挥动拳头，他们都是压倒全场的军中明星。还有老兵王耀岭说，当年杨绪荣老连长带队，声音洪亮，全连战士气势恢宏，还没到广场，其他连队一听这气势就知道一连来了！

由此可以看出，当年拉歌生动体现了战友们的青春激昂，是各个连队机智灵活战斗力的真实写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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